​对话经济学家张燕生：透过“尔滨”现象寻找东北振兴路径

对话经济学家张燕生：透过“尔滨”现象寻找东北振兴路径

财联社 3 月 20 日讯（记者郭松峤）刚刚过去的冬天，东北有点 " 热 "。当人们的目光聚焦在东北旅游时，投资东北亦引起了各界的广泛讨论。东北经济发展的内生动力和活力在哪里？为此，财联社联合北京清华同衡规划设计研究院联合推出《东北城市投资指数报告》（以下简称《报告》）。

围绕本次《报告》以及东北如何打破 " 投资不过山海关 " 的论调？东北如何更好吸引投资？为此，财联社专访了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首席研究员张燕生。

财联社：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要激发有潜能的消费，扩大有效益的投资，形成消费和投资相互促进的良性循环。在刚刚过去的冬天，东北地区冰雪经济火热，作为朝阳产业，未来如何在促进投资与扩大消费、发展经济与改善民生中更好发挥作用？

张燕生：冰雪经济是东北经济发展的一个亮点。哈尔滨的冰雪大世界已经运行很多年，三年疫情之后，旅游业从去年开始快速恢复性增长，恰逢哈尔滨的冬天非常适合冰雪旅游。

实际上，我一直认为东北经济的微观基础是特别的 " 活 "，可以看到东北的小商小贩、小型餐饮店的生意非常火。基层百姓想过好日子，有强烈生存和发展的需求，所以，我们会在东北特别偏远的地方喝到正宗的咖啡，住进干净整洁的小酒店，以及吃到非常具有东北美味的乱炖，都会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并且除长白山的旅游和哈尔滨的冰雪产业外，东北旅游还有非常多的题材。所以，我认为 2024 年，旅游业仍然可能会是东北经济发展的一大亮点。

现在如何将东北经济搞活？怎样让老百姓想过好日子的愿望能够容易实现？我觉得要抓住东北的一些亮点，逐渐让全国人民关注东北，进而让老外也关注东北，哈尔滨爆火是当前经济发展中一个特别好的开端。

财联社：《报告》显示，城市吸收投资连续性和关内投资的吸引能力有关，说明关内投资对东北地区的产业发展环境有重要影响，这是否意味着东北地区自身内生动力的衰退？民间一直有 " 投资不过山海关 " 的说法，东北地区应作出怎样的调整？

张燕生：无论是长白山地区的旅游旺盛，还是哈尔滨的冰雪产业长期红火，这种现象很大程度上是源于放开搞活所释放的微观活力，说明中国市场经济已渗透到东北地区的最基层。

我在东北偏远的地区品尝过非常正宗的咖啡，因为商家是从海外留学归来的青年人，他出于爱好研修了国际上优质的咖啡及制作方法。同时，我们在东北偏远地区大山深处选购当地蘑菇、榛子、木耳，50 多岁的当地农民用微信推荐代购业务，向我们介绍当地的特产，还可以通过快递邮寄。

所以，从微观的角度来讲，东北地区一点都不缺少发展经济的内生动力和活力，当地百姓想用汗水过好日子的愿望不亚于浙江、广东等沿海城市。问题就在如何提供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的营商环境，让普通百姓可以靠努力过上好生活。

东北的城市基本可以分为四种类型，即省会城市和副省级中心城市、工业密集型城市、农业密集型城市、资源密集型城市。在这四种类型的城市中，不充分发展的矛盾是比较突出的，如没有一个 GDP 过万亿的城市，后三类城市多数在 2000 亿以下。

核心问题还是市场机制没有发挥决定性作用，发展是硬道理没有落地，动力机制没有转变过来。微观的活力就无法传递到中观再到宏观层面上。像东北这样的地区，在繁荣期振兴经济会导致严重的产能过剩，低迷期是东北振兴最好的时机。所以东北越困难，媒体和政策部门越要关注东北地区。

其实哈尔滨的冰雪产业一直以来都很好，但没有被媒体和社会所关注。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布置的九项任务中，" 全面深化改革 " 可能是东北现在需要大力推进的，建立统一大市场，优化营商环境，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是一个大的切入口。总的来讲就是深化改革，尤其是要素和资源市场化改革取得突破。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还提到 " 高质量发展作为新时代的硬道理 "，在东北怎样实现高质量发展，就必须推动创新发展成为第一动力，协调发展成为内生特点，绿色发展要成为普遍形态，开放发展要成为必由之路，共享发展要成为根本目的，要让新发展理念落地，就必须把发展搞上去。现在中央讲的高质量发展是对东北每一个干部的硬要求。此外，还要坚持实事求是，从实际出发。要将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作为发展战略的出发点和落脚点。

财联社：结合 " 尔滨现象 "，下一步东北振兴的关键是什么？如何更好吸引投资？

张燕生：我认为东北振兴的关键核心问题还是处理好政府与市场的关系。东北要充分发挥市场机制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来解决当前所面临不充分发展的主要矛盾，将高质量发展作为新时代的硬道理落地，这是东北振兴的一条主线。

此外，要更好地发挥政府的作用，解决不平衡发展的主要矛盾，主要体现在教育、医疗、养老、住房保障、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配套政策体系等方面。两手抓，两手硬，这是东北当今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在东北四种类型的城市中，大连、沈阳、长春和哈尔滨四座城市，距离国际大都市的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建设还有一段距离。例如制造业要想发展，就必须要有强大的工业服务业，包括研发服务、技术服务、资讯服务、设计服务、专业服务等，而这些强大的生产性服务业对城市的国际化、市场化、法治化和数字化都有很高要求。

而资源驱动型、农业驱动型和制造业驱动型这三类城市，目前仍然是产业结构比较单一的经济发展模式。资源驱动型城市要解决如何实现产业结构适度多元化的问题，如煤炭价格具有很强的周期性和双碳目标约束。农业密集型城市的核心问题还是如何能够实现农业一二三产协调发展、农业经营方式转变和乡村振兴，包括县域经济的发展等。

东北的优势是非常明显的，人均受教育程度、人均资源占有量和平均的城市化程度等条件都是全国领先水平，目前最缺少的是市场机制和政府作用协同发力。

财联社：东北地区应该如何处理保持产业专业性和增加产业体系丰富性之间的关系？

张燕生：一个地区的经济发展往往有路径依赖性质，即过去、现在与未来之间往往有接续传承的关系。因此，作为老工业基地的东北，无论是专业化还是精细化都是有优势的，问题是如何激发市场竞争的压力和活力。

东北的问题在于传统动能、结构和模式的束缚仍没有冲破，新动能、结构和模式没有真正激发出来。省会城市和中心城市一家独大，但新产业、新平台、新业态没有发展起来。其余的城市仍然是 " 单打一 " 结构。

因为缺乏市场机制和营商环境的确立，微观活力和市场萌芽仍是星星之火，无法形成燎原之势。从这个角度来讲，我认为东北的核心问题还是要解决市场机制如何能够发挥决定性作用。东北缺乏浙江那种只要市场能做的，政府都不干预的红线。其实就是让市场解决效率不充分发展的矛盾，让政府解决不平衡发展的矛盾，两手抓两手硬。

东北要在这些方面做出非常多的努力，结合当地的优势，有了市场基础、法治基础和国际化基础后，东北发展起来是指日可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