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富的困扰：钟睒睒是蛇吗？

首富的困扰：钟睒睒是蛇吗？

在地图上，娃哈哈老总部清泰街 160 号与农夫山泉总部葛衙庄 181 号，相距仅 24 分钟车程；但在商战中，两家的恩怨与竞争则持续了 28 年。

2 月 28 日，宗庆后追思会在杭州举行。当日，作者在现场看到了钟睒睒敬献的花圈。彼时，关于宗庆后与钟睒睒的恩怨，已经开始在发酵。" 农夫与蛇 "、" 再也不买农夫山泉 " 的言论也让钟睒睒一度冲上热搜。

据 2023 胡润百富榜，农夫山泉钟睒睒以 4500 亿元的财富，三次成为中国首富，宗庆后也曾三次登顶中国富豪榜。

但网友对这两位浙商的代表人物，呈现了两极化的风评。

在网友眼中，宗庆后是宅心仁厚、踏踏实实做企业的代表，从不辞退 45 岁以上员工成为惯例；而钟睒睒则被归为另一类——依靠事件营销、炒作而发家，狼性十足，是一位逐利的现代商人。

这场关于钟睒睒声誉的个人危机，甚至演变成了农夫山泉的品牌危机。

据蓝鲸报道，农夫山泉官方旗舰店在 2 月 27 日至 3 月 3 日之间连续销量暴跌，跌超 90%。其中，2 月 27 日单日销售额超过 100 万元，而 3 月 3 日单日销售额仅有 5 万元。

3 月 5 日至 6 日，《棱镜》作者走访了北京市的多家商超。在一家物美大卖场，超市搬运工正在卖力将一件件娃哈哈饮用矿泉水垒成四层高，巨大的进货量与一旁货架上的农夫山泉饮用天然水形成鲜明对比。

北京某超市，娃哈哈与一旁的农夫山泉形成鲜明对比，作者拍摄

在海淀区一家社区超市，商店负责人告诉作者，自从宗庆后离世以来，娃哈哈的销量一直很高。作者在该超市看到，货架上的娃哈哈饮用矿泉水已经售空，工作人员正源源不断地补货。

" 最近一两个月，农夫山泉的销量肯定会受到非常大的影响。但预计 6 月份以后，农夫山泉的销量会逐步恢复。" 食品行业分析师朱丹蓬对《棱镜》作者分析道。

天然水与纯净水之争

2000 年，钟睒睒和宗庆后之间，曾经发生了一起天然水和纯净水的商战。这是导致本次舆论的根源之一，也是一起让钟睒睒曾被外界广泛诟病的事件。

" 农夫山泉在 2020 年攻击纯净水，从产业的角度看，是农夫山泉打造差异化水种的手段和工具，但是手段确实不好。" 食品行业分析师朱丹蓬对《棱镜》作者说。

彼时，农夫山泉与娃哈哈 " 很像 "，但如何让二者变得 " 不像 "，是钟睒睒迫切想做的。

这场 " 水战 "，让二者的命运发生了逆转。

时间回到 1996 年，钟睒睒在浙江创立了新安江养生堂饮用水有限公司，这是农夫山泉的前身。

随后，钟睒睒的第一个生产基地在浙江千岛湖畔动工。1997 年，第一款农夫山泉包装的饮用水正式上市。2001 年，新安江养生堂变更为农夫山泉股份有限公司。该饮用水以千岛湖为水源。

当时，瓶装水行业是纯净水的天下，娃哈哈和乐百氏在纯净水行业处于领先位置。

相较之下，娃哈哈早在 1996 年便推出了纯净水产品。而位于深圳的怡宝，更是在 1990 年就生产出了第一瓶纯净水。

彼时，娃哈哈还请来了景岗山、王力宏等明星代言，并一举拿下市场份额第一的位置。

面对还是纯净水天下的包装饮用水市场，钟睒睒在一场发布会上口出惊雷：纯净水不含矿物质，不如天然水，" 纯净水对人体健康无益 "，并宣称农夫山泉将全力生产天然水。

何谓天然水？天然水主要是指自然界地球表面各种水相的总称，江河、海洋、湖泊等都属于天然水。

很明显，天然水更容易找到水源。而偌大的千岛湖，就是农夫山泉取之不尽的水源地。

事实上，早在这之前的一年，钟睒睒便对外公开提出 " 长期喝纯净水对人体不好 "。而钟睒睒 " 捧一踩一 " 的行为，把矛头直接指向了生产纯净水的娃哈哈，也让自己成为 " 全民公敌 "。

那时，娃哈哈正深陷与达能的股权之争，农夫山泉开始在大街小巷免费派发 pH 试纸，用于测试矿物质水的 pH 值，将矛头指向娃哈哈等对手。

农夫山泉希望通过这些手段来证明，自己的水才是好水。

" 水战 " 收场

" 水战 " 发生后，当时行业的两大龙头娃哈哈和乐百氏，联合全国几十家纯净水生产企业，发布了 " 反农联合声明 "，请求有关部门严惩农夫山泉的 " 不正当竞争行为 "。

彼时，宗庆后带领娃哈哈向杭州市上城区法院提起诉讼，指控养生堂饮用水公司存在不正当竞争行为。

据一位业内人士对作者回忆，当时，娃哈哈在西湖国宾馆召开新闻发布会的同一天，农夫山泉也于同一地点的晚些时候举行发布会，把参加娃哈哈发布会的记者直接拉了过来。这形成了微妙的对抗。

最终，农夫山泉被罚款 20 万元，但是，经历这一场 " 水战 "，农夫山泉在全国出了名，" 天然水 " 的概念也走进了人们的记忆。

" 从消费端来看，天然水的横空出世，丰富了中国饮用水行业的水种多元化，打破了纯净水水种独大的局面。" 朱丹蓬对作者表示。

靠着各种营销策略，以及 " 我们不生产水，我们是大自然的搬运工 " 的广告语，农夫山泉从 2016 年开始连续多年稳坐中国包装饮用水老大的宝座。

" 时至今日，我仍然坚持认为，水中的矿物元素对人体健康是至关重要的。" 面对汹涌的舆论，3 月 3 日，钟睒睒发布了《我与宗老二三事》一文，在这篇文章中，钟睒睒如是写道。

"2000 年后，关于天然水与纯净水之争沸沸扬扬，作为该场争端的两位 " 主角 "，娃哈哈与农夫山泉在纷争中阐明了各自立场、产品主张，后续也均取得了一定的成绩。此后，我们双方互有诉讼，但最终宗老与我在当时杭州市主要领导的见证下握手言和。" 钟睒睒称。

其实，在钟睒睒十余年后遭遇危机时，宗庆后曾多次对其声援。

2009 年，农夫山泉陷入 " 砒霜门 " 事件时，宗庆后曾声援了钟睒睒。当时，海口工商局的一份报告称，农夫山泉的饮料中总砷含量超标。宗庆后公开表示，对事件中的农夫山泉饮料检测结果存疑。

2013 年，农夫山泉再度陷入过一场巨大的舆论危机。

当年 3 月，有媒体报道农夫山泉瓶中有黑色不明悬浮物，并开始对其水源地进行调查，质疑其自定产品标准允许霉菌存在。紧接着，《京华时报》接力，刊登《农夫山泉标准不如自来水》一文，称农夫山泉水质没有执行国家标准，甚至不如自来水。

随后，农夫山泉以侵权为由起诉《京华时报》，这场官司持续多年，最后以钟睒睒撤诉告终。在这期间，宗庆后同样挺了农夫山泉。

" 从未在娃哈哈领薪、更谈不上因冲货被开除。"

显然，农夫山泉近日销售下滑，与钟睒睒的公关难题直接相关。其 3 月 3 日的回应文章，不仅未能帮助问题解决，反而 " 越描越黑 "。

除了天然水与纯净水之争外，有关 " 钟睒睒在娃哈哈第一桶金 "、" 因冲货被娃哈哈开除 " 等内容也在网上发酵，钟睒睒对这些传言进行了回应。

据其在文中的回忆，他于 1988 年 2 月辞去报社记者工作，下海经商。在海南创业期间，他发现 1990 年前后海南房地产刚刚兴起，而海南没有窗帘布加工的能力。于是，他在海南成立了大成窗帘公司，将杭州生产的窗帘布运到海南销售。

因而，布匹生意是他创业所得的第一桶金。

关于 " 因冲货被娃哈哈开除 " 的说法，钟睒睒也矢口否认。钟睒睒在文中称，1991 年，他在杭州清泰街娃哈哈总部拜会了宗庆后，看见罐头厂生产设备闲置，想起了东南亚流行的八宝粥罐头，于是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宗庆后。

" 宗老很高兴，觉得我的这个建议有市场，后投入研发并研制生产了大家非常熟知的娃哈哈营养八宝粥，并提议我在广西、海南成立娃哈哈办事处销售娃哈哈儿童营养口服液。我欣然应允。" 钟睒睒回忆道。

不过，当时，广西、海南的消费需求没有达到预期。之后，有几家商贸公司到海南找钟睒睒进货，才让他将存货出清。

" 很多年后，在一次农夫山泉的销售会议上，我开玩笑说，当年我们在海南没卖出去的娃哈哈，估计是被卖去了广东，如果放到现在就要被认定为冲货了。没想到当时随口的一句戏言，现在竟成了我‘忘恩负义’的罪状。" 钟睒睒在文章中写道，" 我从未在娃哈哈领薪、更谈不上因冲货被开除。"

不过，钟睒睒文章中未回应的是有关其子国籍问题的争议。

农夫山泉在上市之初的招股说明书中指出，钟墅子是钟睒睒的儿子，美国国籍，毕业于美国加州大学欧文分校。他目前担任农夫山泉董事会非执行董事及审核委员会成员。

前有劲敌，后有追兵

" 水战 " 之后，农夫山泉与娃哈哈走向了差异化的道路，越来越 " 不同 " 了。

2019 年，宗庆后之女宗馥莉在谈及竞争对手时，表示比较喜欢农夫山泉。宗馥莉也称：" 农夫山泉在品牌的传播，包括做一些新品的打造上是非常有想法的。"

如今，在低糖、0 糖成为行业主流之时，农夫山泉将已经运营超十年的东方树叶系列推至台前。数据显示，2023 年上半年，农夫山泉的茶饮料产品卖出了 52.86 亿元，东方树叶作为茶品牌的代表占据绝对的市场份额。

全国工商联发布的中国民营企业 500 强榜单显示，娃哈哈集团 2021 年营收为 519.15 亿元，排在第 191 位；2022 年娃哈哈集团营收为 512.02 亿元，营收几乎与上年持平，但排名降至第 227 位。

而反观农夫山泉，2021 年的营收为 296.96 亿元，排在第 412 位；2022 年营收增至 332.39 亿元，排名上升至第 374 位。

从 2023 年上半年来看，农夫山泉包装饮用水营收占比 51%，收入增长约为 11%。不过，受东方树叶带动，第二大业务茶饮料增幅近 60%，营收占比从 20% 上升到了 26%。

农夫山泉亦有被后来者追赶的隐忧。近年来，元气森林等一批饮料界 " 黑马 " 杀出重围，将枪口对准了农夫山泉。

2021 年初，元气森林和农夫山泉分别推出了两款电解质饮料——外星人电解质水和第三代 " 尖叫 "。据天猫发布的《2022 电解质饮料趋势报告》显示，2021 年 4 月 -2022 年 3 月，外星人电解质水的 GMV 排名第一，尖叫则排名第六。

在产品方面，元气森林去年以来还推出了纤茶，以及一款名为 " 森林的水 " 的弱碱性天然水饮品。此外，在 2021 年的夏天，元气森林和农夫山泉还开展了一场声势浩大的 " 冰柜之争 "。元气森林决定向零售终端投放冰柜。

不仅后有追兵，前方还有近日 " 意外爆火 " 的娃哈哈。对于农夫山泉而言，一场胶着战，或许正在上演。